文 | 《巴伦周刊》撰稿人丽萨·贝尔弗斯(Lisa Beilfuss)
编辑 | 吴海珊
现在还不可能知道有多少小企业已经倒闭，就像不可能知道有多少裁员是暂时的一样，许多企业主对自己企业的命运也是不清楚的。
位于德斯普兰斯市的钻石牙科实验室(Diamond Dental Lab)的老板在3月下旬暂时解雇了他的9名员工，因为政府下令，除了急诊以外的所有牙科诊所停业，他的客户也停止订购牙冠、牙桥和牙齿种植。他经营这个小生意已经20年了。
伊利诺伊州在5月初取消了对牙科诊所的冠状病毒隔离政策，但迈克·布里奇(Mike Bridge)说，他的大多数牙医客户仍然没有来诊所，因为他们试图获得新的安全性协议和个人防护设备。他的牙科诊所的营收在四月份下降了95%，5月也没有任何好转。
布里奇表示：“我们挺过了9／11，挺过了2008年的金融危机，希望我们也能挺过这次危机，但这次是最艰难的一次。以前生意从未完全枯竭过。”他在联邦薪资保护计划(PPP)下申请了一笔贷款，并在5月18日获得批准，但仍然没有足够的业务以招回员工。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由于隔离措施扰乱了单个企业和整个经济的节奏，布里奇的公司所发生的故事，已经在美国全国各地上演。虽然说这种病毒正在影响大大小小的公司，但受到更大冲击的却是小企业——它们的现金储备通常较少，获得信贷的机会也较少。
小企业备用现金不足一个月
小企业贡献了美国就业人数的一半，国内生产总值的一半，商业营收的40%。简而言之，它们是经济复苏的关键，但投资者似乎基本上没有考虑到它们的困境对整体经济构成的威胁。小型股罗素2000指数(Russell 2000)——尽管对于构成小企业部门的独立企业而言，这个指标并不完美——2020年下跌了20%，而标准普尔500指数(S&P 5000)大型股指数仅下跌了8%，因为投资者期望疫情对美国经济的影响可能得到控制，经济能相对较快地复苏。
然而，经济衰退的持续时间和深度在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小公司和它们雇佣的工人在隔离政策期间的状况，以及政府援助计划如何帮助小公司维持生存。到目前为止，漏洞还很深：根据就业服务供应商ADP的数据，自3月份以来，美国已经有2000多万个工作岗位流失，其中小企业(雇员人数少于500人)和特许经营企业加起来占了近三分之二。根据德意志银行的数据，截至4月底，小时工的平均月收入损失约为1300美元，换算成美国的经济收入损失为每月600多亿美元。美国的经济学家预测2020年的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将下降8% 。
伊利诺伊大学厄巴纳-香槟分校的经济学教授亚历山大·巴蒂克(Alexander Bartik)带领一个经济学家小组调查了5800家小企业，以研究病毒给它们的影响。他说，病毒以及为了控制病毒的措施给美国小企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截至4月初，43%的企业暂时关闭了，相对于1月企业平均减少了40%的就业人数，38%的企业表示，他们不太可能或者只有一点可能度过此次危机并在今年重新开张。
尽管有些冷酷，但当你考虑到该行业的金融脆弱性时，这些发现是有道理的。巴蒂克表示，中小企业每月的开支超过1万美元，而他们的手头备用现金不足一个月。在一次“普通”的衰退中，这可能足以弥补几个月的营收下降。“现在，某些行业的营收比过去低了50%甚至更多。”他说： “即使是在严重衰退期间，出现我们目前看到的这种营收下降也是非常罕见的。”
对于那些受隔离政策影响最直接的行业来说尤其如此。在这些行业中社会距离要保持更远。餐馆预订公司OpenTable的首席执行官史蒂夫·哈夫纳(Steve Hafner)预测，四分之一的餐馆将因这种冠状病毒而倒闭。已经有很多餐馆倒闭了。越来越多的零售企业破产突出表明，即使是像J.Crew、 J.C.Penney和Neiman Marcus这样的大公司，也很难度过这场危机。
如果没有美联储和美国政府的实质性干预，情况会更糟。这种干预帮助企业有限地挽回了一部分损失。加强版的失业福利包括每周额外的600美元补助，这个会持续四个月，并且让通常不符合条件的自营职业者和合同工可以申请补助。对于一些工人来说，这意味着比他们被解雇之前挣得更多。但是这种影响不应该被高估。根据美国布鲁金斯学会统计局的数据，尽管许多失业人员的失业救济金能够抵扣相当高的工作收入，但这些救济金只能弥补失去收入的一半左右。
四月份的零售数据显示，消费者不再消费了，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去的地方少了，甚至连杂货店的销售额也从3月份也开始下降了。德意志银行证券的首席经济学家斯洛克(Torsten Sl?k)说，如果更多的临时性裁员变成永久性裁员——因为一些企业不再重新开业，或者因为当他们重新开业时需求已经不存在——那么最好的情况就是劳动力市场和消费支出将缓慢回升。
在这一点上来看，一些从未被迫关闭的重要企业已经看到了销售下滑。在 明尼苏达州的圣保罗，本·福斯(Ben Footh)一直在他的两家二手车经销店进行大甩卖。他最近每个月大约卖出30辆汽车，之前能卖出去80辆，而且现在的价格大约是正常时期价格的70%。他说，他的贷款人预计他的行业有50%的违约率，他的策略是活下去，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想抓住机会在拍卖会上购买已经倒闭的竞争对手的汽车。
“我正在试图度过这个难关，并努力做到至简至精。”他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卖的车正在赔钱，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卖的东西。虽然他被允许继续营业，但他也表示，他的业务受到了社交距离指导方针的伤害，这些指导方针导致了他们每次只能为一名顾客预约服务。
PPP贷款是救命稻草，但也有很多拿不到
薪资保护计划（PPP），旨在为小企业提供可免除的联邦贷款，帮助他们避免裁员，这可能是华盛顿为支持更广泛的美国经济而做出的最有希望的努力。当美国国会和特朗普政府在3月底通过第一轮PPP贷款时——作为更大范围的《关爱法案》(Cares Act)的一部分——3490亿美元迅速流向市场。由于与银行的关系密切，许多规模不算太小的上市企业获得了贷款，而许多真正的小企业则难以跨越行政障碍或引起银行的注意力。(不过那时一些获得PPP贷款的上市公司已经返还了援助贷款。) 第二轮PPP贷款总额达到6,600亿美元，已经惠及更多企业，使一些经济学家有理由对经济前景略微不那么悲观。
斯洛克估计，PPP贷款目前正在支持超过5000万个工作岗位。他说，如果有足够多的企业重新雇佣员工，这个计划可以帮助经济更快地反弹。然而，关键在于这些公司是否看到了消费者需求的改善，是否设法留住了员工，因为冠状病毒的威胁依然存在，而且影响了整个经济。
有迹象表明，PPP计划正在产生积极的影响。2020年4月初，《巴伦周刊》第一次与布拉斯加州奥马哈市的沙龙老板萨拉·图拉克(Sara Turack)谈话时，她已经解雇了7名员工。她担心，考虑到造型师和顾客的关系如此密切，哪怕取消了居家禁令，顾客也不会急着回来了。几周后，她的PPP贷款申请获得了批准。
现在，图拉克的沙龙已经重新开张营业。她利用贷款重新雇回了员工，又新雇佣了三名员工，并表示营收已经接近病毒前的水平。一些客户犹豫是否回来，但到目前为止，89%的客户已经预约了。5月14日，图拉克在她的沙龙接待了一位准新娘，她马上要举办婚礼了，这标志着美国的一些地区正在恢复一定程度的正常。图拉克说，她附近的一些竞争对手已经永久关闭，其他公司则决定继续关闭，直到取消某些规定，比如每次最多允许10名顾客同时进店，并要求戴口罩。这对她的生意有帮助。“有些客户总比没有客户好，”她表示。
斯洛克表示，过去几周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他原本预计不会很快复苏的行业出现了复苏迹象。有像图拉克这样的沙龙老板看到顾客急于回来，美国一些地区的餐馆也安排了一些镇定的就餐者。Open Table数据显示，以佛罗里达州的坦帕市和 亚利桑那州斯科茨代尔市为例，即使有容量限制，餐厅的满座率已经达到了病毒前水平的40%左右。
德意志银行引用小企业管理局的数据，在少数几个州，包括内布拉斯加州、密西西比州和达科他州，90%以上的小企业获得了PPP贷款。包括爱达荷州、俄克拉荷马州和路易斯安那州在内的各州至少有80%的小企业获得了该贷款。
然而，这样的批准率并不是随处可见。在纽约，有超过200万的小企业雇佣了400万人，而且纽约也是病毒袭击最严重的地方，但纽约只有不到60%的小企业获得了PPP贷款。仅纽约市的GDP就占全美国GDP的十分之一。
全国范围内来看，全美独立企业联盟(National Federation of Independent Business)的调查显示，近一半的小企业表示，他们担忧自己的客户是否会回来，而59%的受访者表示，他们认为本地经济在2021年或更晚之前不会恢复到危机前的水平。在一些经济已经重新开放的地方，消费者似乎更犹豫是否要冒险出门。在田纳西州的纳什维尔，餐馆的就坐率只有之前的十分之一，而在德克萨斯州的达拉斯，只有五分之一。关键是：重新开放是一回事，但是让顾客来消费是另一回事。
以基思·科恩(Keith Cohen)为例，他是纽约市面包供应商Orwasher’ s Bakery的老板。他获得了PPP 贷款，他说这些贷款起到了帮助作用，但最终商业活动的急剧减少可能会让他的公司无法生存。“情况不太好，”科恩说，因为他的批发客户中至少60%都关门了。即使那些仍在营业公司的业务量也只相当于病毒前的一小部分，这导致科恩的批发业务下降了70% ，未付款的应收账款不断增加。
虽然PPP项目帮助了许多企业坚持下去，但也有许多企业没有获得它的帮助。伊利诺伊大学教授巴蒂克(Bartik)指出，许多小企业不符合条件，因为它们在工资支出方面的花费不够多，而在设备等方面花了很多钱。但是PPP计划要求公司至少75%的资金是用于支付工资的，这使得该计划更像是一种通过银行向工人输送资金的迂回方式，而不是一个直接的小企业支持计划。
这让斯旺顿一家直播公司的老板妮可 · 阿德金斯 · 赖斯(Nicole Adkins Rice)感觉自己像是从缝隙中漏掉了。她和她的商业伙伴没有雇员，而是雇佣了大约12个承包商来承办公司安排的活动。3月初，公司开始取消集会，赖斯的生意也随之停滞，她对自己的生意能否顺利进行已经失去了希望。她说，她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是因为美国国税局推迟了纳税申报的最后期限。
赖斯表示：“我们有一个必须完美运作的策略。”如果公司业务在7月份没有恢复到足以支付税单，她将欠美国国税局的钱，而这笔钱并不存在。“最初，我们相信我们能够度过难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不知道还我们还得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坚持多久，我们的银行账户通常不会有很多钱。”
还有一些公司的贷款申请被拒绝了，或只得到它们有资格获得资金的一部分。在威斯康星州，阿什利·朗(Ashley Lang)的四家店被认为是非必需品。一开始，她还是开着门，一次只让一个顾客进来。然后当地警察来把她的店关了，她解雇了10名员工。朗没有得到PPP贷款，因为她的商店出售从大麻中提取的CBD产品，这使她没有资格申请该计划。不过销售类似产品的大型零售商仍在营业。
“这让我非常恼火，”朗说：“这个城镇的大型商店的仍然人流涌动，但当你开车经过小商店时，它们都是空的。”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通过外送获得了大约20%的正常营收。
斯洛克说，现在还不可能知道有多少小企业已经倒闭，就像不可能知道有多少裁员是暂时的一样，许多企业主对自己企业的命运也是不清楚的。
然而，显而易见的是，美国经济复苏的速度和强劲程度取决于小企业抵御危机的能力。我们将在未来几周看到，随着美国重新开放，消费者对恢复正常生活的接受度，进而决定企业企稳和劳动力市场反弹的速度。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我们还将看到重新开放是否会导致新冠状病毒病例和死亡病例再次激增，以及这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消费者的行为。
对于美股投资者来说，谨慎乐观的空间还是存在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悲观情绪可以少一点。斯洛克表示：“忘掉估值吧。”他说，相反，投资者应该考虑美国消费者的基本面前景，而这既决定同时也受制于小企业生存和再次繁荣的能力。
翻译 | 小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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