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意识形态、政治体制和战略竞争是横亘在美俄之间的主要矛盾。
来 源丨21世纪经济报道（ID：jjbd21）
作 者丨郑青亭
编 辑丨陈庆梅
图 / 新华社
当地时间6月16日，美国总统拜登和俄罗斯总统普京在日内瓦举行了会谈，双方同意就军备控制和网络安全进行谈判，就恢复在华盛顿和莫斯科互驻大使达成一致，但在乌克兰等问题上仍存在重大分歧。普京还表示，与美国在交换罪犯问题上达成折中意见。
两人均认为美俄关系到了数年来最紧张的状况，并试图通过此次会晤让紧张关系降温。双方均表示，此次峰会务实，但并不友好。这是双方自拜登1月上台以来举行的首次正式会面。
拜登表示，两人花费了大量时间在讨论军备控制和网络攻击上，他告诉普京，“关键基础设施应该是禁区”。“我向普京明确表示，我们有很大的网络能力，如果违反我们的基本规范，我们将做出回应。”
普京则表示，世界上最多的网络攻击来自美国，俄罗斯一直是众多来自美国的网络攻击的目标。他说，对于美国和俄罗斯而言，网络安全极其重要。
在会面中，拜登问普京，如果勒索软件向俄罗斯石油网络发起网络攻击，他会有什么感受？这一问题暗指今年5月美国最大输油管道运营商Colonial Pipeline遭受勒索软件攻击的事件，当时，美国东部沿海各州供油的关键燃油网络被迫关闭。
拜登强调，他在会晤中没有做出任何威胁，但他阐述了美国的利益关切，包括网络安全，并向普京明确表示，如果俄罗斯在这些方面越过红线，美国将做出回应。
拜登说，他已经“告诉普京总统，我们需要一些我们都能遵守的基本规则”，还补充称，“我做了我来这里要做的事。”
在军备控制问题上，双方均表示，俄罗斯和美国在保持核稳定方面负有共同的责任，将讨论对《新削减战略武器新条约》可能进行的修改。拜登称，两人“详细”讨论了可以采取的军控步骤，包括限制可能引发战争风险的“新危险武器”的“机制”。
《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由美俄两国于2010年签署，旨在限制两国部署战略核弹头和运载工具数量，于2011年2月5日生效。今年2月，双方将这一条约延长至2026年2月5日。在美俄《中导条约》2019年失效后，这一条约成为两国间唯一军控条约。
在会晤后，美俄发布的联合声明称，双方同意“为未来军备控制和降低风险的措施奠定基础”，“今天，我们重申核战争打不赢，也绝不能打的原则”。
6月17日，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中方欢迎美俄双方就继续开展战略稳定对话达成共识。美俄作为拥有最大核武库的国家，应该按照联大有关文件和国际共识，切实履行核裁军特殊优先责任，继续以可核查、不可逆和有法律约束力的方式，进一步大幅、实质削减核武器，为最终实现全面彻底核裁军创造条件。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俄罗斯外交研究室副主任李勇慧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道，这次峰会是在两国关系尖锐对抗、外交上极限施压的背景下举行，在全球范围关注度颇高。会谈总基调是建设性和务实的，说明“俄美都重视这次峰会开启改善关系的机会，不愿在这次会面中将好不容凝聚的谈判气氛搞僵。”
浙江外国语学院美国研究中心特聘高级研究员王鹏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指出，“双方在外交氛围或者说符号仪式层面上有比较充分的转圜，双方该做的功课之前也都做到了，在媒体面前该做的样子基本上也都做了。”
“从美俄目前的关系来看，我觉得他俩做到头了，不能再亲近了。俄罗斯好一点，毕竟普京在国内有足够的掌控力，但拜登如果对俄罗斯的态度再软一些，美国国内肯定就闹起来了，他现在能做的已经是极限了。”王鹏说。
“普拜会”早于预期结束
虽然此前双方官员预测会晤可能持续四小时或更久，但白宫称，除去两次会谈间的休息时间，大约2小时38分钟就结束了会晤。随后，普京和拜登先后单独举行了新闻发布会。
虽然会谈时间远低于预期，但拜登表示，双方进行了紧凑且详尽的会谈，“我们不需要花更多的时间磋商”。
普京称拜登是一个富有建设性的、有经验的伙伴，并表示他们有“相同的想法”，但他补充说，双方没有友谊，而是就两国利益进行了务实的对话。
在外界看来，双方分别举行新闻发布会的安排意味着，这次会晤没有2018年普京与拜登的前任特朗普在赫尔辛基会晤时的愉快气氛。这一次也没有安排共同进餐。
普京说，这次会晤是建设性的，没有敌意，显示了两国领导人相互理解的愿望。他表示，“很难说”与美国的关系是否会改善，但在相互信任方面有“一线希望”。双方均未发出访问华盛顿或莫斯科的邀请。
拜登随后表示，“没有什么可以替代面对面的对话”，并表示，有显著改善与俄罗斯关系的机会。他告诉普京，他的议程“不是针对俄罗斯”，而是“为了美国人民”。
双方在峰会前都表示，他们希望建立更稳定和可预测的关系，尽管他们在从军备控制、网络攻击到干预选举和乌克兰等一切问题上存在分歧。
在记者会上，拜登未正面回答他是否信任普京的问题，而是说，“请大家听好，问题不在于信任，而是在于自身的利益以及自身利益的核实。这是问题所在。”
对于当前的美俄关系，普京说，“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有家人般的信任，但是它也曾闪现过。”至于会面后双方的关系是否会回暖，普京说，“我以前没有过幻想，现在也没有，也不可能有。”
有消息称，拜登送给普京一个水晶雕像和一副品牌太阳镜。俄总统新闻秘书德米特里·佩斯科夫称，普京送给拜登一套“莫斯科”霍赫洛马文具。
美俄关系能否迎来转机？
对于此次会晤的成果，王鹏指出，虽然美俄没有签署协议，但双方讨论了军备控制的问题。“实际上，美国在这问题上真正在意的是中国，美国一直坚持拉中国加入核军控条，以维护自身的军事霸权地位。”
对于中方的立场，赵立坚17日回应道，中方一贯积极支持国际核军控努力，愿继续在五核国、裁谈会、联大一委等框架内，与各方就事关战略稳定的广泛议题进行讨论，也愿继续在相互尊重与平等的基础上，与有关各方就相关问题进行双边对话。
从峰会过程和结果看，李勇慧认为，俄罗斯对美国的态度很务实，对美国不过高期待，也不抱幻想。只要美国利用北约来应对俄罗斯、控制欧洲，俄美关系就不会出现实质性变化，但俄罗斯希望通过谈判和对话解决争端。
自克里米亚事件以来，美俄关系近年来持续紧张。拜登政府上台后，双方在军控领域实现有限合作，但在乌克兰、网络安全、人权、干预选举等问题上分歧明显，对抗加剧。今年4月，拜登签署行政令，对俄实施大规模制裁并驱逐10名俄外交人员。
王鹏也认为，接下来，美俄之间的战略竞争仍将继续。“只要俄罗斯还是一个核大国、能源大国、资源大国、版图大国，那么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就不会放下对俄罗斯的警惕，也不会真心接纳俄罗斯。”
而对于拜登的表现，李勇慧认为，美国也表达了清晰的意图——不希望激化与俄罗斯的矛盾，希望对立和对抗可控。因此，拜登特意强调，美国对与俄罗斯的冷战不感兴趣。同时，美国也是给欧洲盟友看，美国是有能力与俄罗斯面对面的谈挑战，能管控“俄罗斯的威胁”。
在王鹏看来，意识形态、政治体制和战略竞争是横亘在美俄之间的主要矛盾。普京清楚地知道，由于意识形态和政治体制上的分歧，西方国家自始至终没有把俄罗斯看成它们的一份子，俄罗斯不可能融入西方世界，但与此同时，他也清醒地意识到要管控好同美国的分歧。
王鹏补充道，美俄在中东问题、乌克兰问题都存在这深刻的矛盾。“在东欧线上，现在是美俄欧三边博弈的局面，俄欧是既有竞争，也有合作，比如天然气管道项目，但美国对俄立场一直很强硬。而在大中东地区，美国在进入后撤军时代后，不希望在这条线上有太多的麻烦。”
李勇慧指出，在地区层面，乌克兰问题是双方首要关心的问题。在会谈中，俄罗斯强调推动明斯克协议的实施，美国同意了基于《明斯克协议》解决乌克兰东部地区的冲突问题，但双方在乌克兰加入北约问题上持各自立场。在白俄罗斯问题上，俄美两国也是各持立场，交换了自己的看法，但并未争论。
王鹏指出，拜登现在全面继承特朗普印太战略，而其实质仍是聚焦中国、平衡所谓“中国威胁”，希望东欧线和中东线能稳定下来，好把精力和资源抽调到东亚对付中国。
别想挑拨中俄关系
值得一提的是，在美俄峰会前，普京近日接受了美国媒体长达90分钟的采访。在采访中，记者抛出了若干明显有挑拨意味的涉华问题，而普京的回答传递出异常明确的信息：近年来两国关系处于历史最高水平。
在回答有关俄中关系的问题时，普京说，两国在政治、经济、科技等各领域保持高度信任和合作。普京强调，俄罗斯不认为中国是威胁，中国是一个友好国家。中国的发展有目共睹，但中国的实力不会令俄罗斯担忧，原因之一是俄国防能力处于非常高的水准，但最重要的是俄中关系的性质和水平决定了俄罗斯不会提防中国的发展。
在回答莫斯科是否认为它得到中国“百分百支持”的问题时，普京回答说：“你知道，我们是邻居。正如我所说，我们对过去几十年（俄中）两国形成的前所未有的高水平关系感到满意，我们珍视这一点。我们看到，我们的中国朋友同样也珍视这一点。”
有消息称，拜登政府正密切关注俄中之间的一举一动。拜登政府的一名高级官员说，多年来，中俄关系仅限于战术合作或临时伙伴关系，但最近两国的互动正转化为某种更具持续性和战略性的关系。在与普京会晤前，拜登在北约峰会上宣称，中俄正试图在北约内部打入“楔子”。在美国的推动下，公报首次将中国列为“系统性威胁”。
“为什么你总是试图把我们拉入一些你认为可用于美中关系讨论的议题？我可以开诚布公吗？我们可以看到一些试图破坏俄中关系的企图，也可以看到这些企图正在一些实际政策中落实，而你的提问也与此有关，我已经向你阐明立场。”普京在采访中直截了地对美国记者说。
王鹏指出，在美国面前，中俄有一种唇齿相依的关系。双方都在谋求同美国关系的转圜，但双方都意识到中俄全方位、全天候战略协作关系的重要意义，中俄联手将防止美国铤而走险。“普京在采访中对中俄关系的维护正好说明中俄两国之间已经具有了相当的战略默契，接下来就看拜登如何应对了。”
李勇慧认为，峰会对中俄关系影响不大。虽然拜登有稳住俄罗斯全力应对中国的意图，但中俄关系正处于历史最好水平，政治、安全方面相互信任，经贸关系提质升级，军事合作不断深化，两国关系具有坚实的基础，具有强大的内生动力，而且普京前不久也明确指出，中国不是俄罗斯的威胁。况且从历史看，中俄关系友好，对俄美关系也有促进作用。
对于普京的一系列表态，赵立坚在15日的例行记者会上表示，“我们也奉劝那些千方百计离间分化中俄关系的人，任何企图破坏中俄关系的图谋都注定不会得逞。希望他们不要在零和博弈、集团政治对抗的歧路上越走越远，而是回归到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正道上来，为维护世界和平、稳定与发展发挥建设性作用。”
本期编辑 黎雨桐 实习生 彭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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