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
满山遍野鸟语花香，
万亩千年古茶园绿油油，
布朗姑娘采茶忙。
……
晚霞映照山寨，
采茶姑娘满载归，
木楼顶上座座起炊烟，
家家户户炒茶忙，
月光下揉茶又抒情，
晚风吹来茶飘香。
这是收录在《芒景布朗族与茶》一书中的两首布朗族歌谣《布朗族姑娘采茶忙》和《布朗山寨春夜》。简单的词语，展现了布朗族人日常生活与茶勾连的万缕千丝，也浓缩了布朗族千百年来形成的浓厚的茶文化。
又是一年春来到，记者走进了云南省普洱市澜沧县景迈山古茶园，寻访布朗族翁基古寨，去感受、去体味。山间的古茶树正吐露新叶，青翠欲滴；寨里的人们悠然闲适，惬意生活，在淡淡的普洱茶香间仿佛可以穿越千年。
图为澜沧景迈山糯岗古寨傣族姑娘仙金开采自家的古树春茶。资料图。
【茶祖信仰的由来】
在布朗族里一直流传着一个故事，他们祖先在一次战争中得了一种疾病，族人在绝望之际只能躲进森林，其中一位族人疼痛难忍，便随手从身边一棵树上摘下一片叶子，含进嘴里。不一会儿，这位族人就睡着了。等醒来后，他觉得头脑精神、眼睛明亮，病痛减轻了许多。布朗族首领岩冷仔细询问情况后，便让所有的族人都摘这种叶子吃。几天后，族人们的病都好了起来。
岩冷对族人们说，这棵树在关键的时候救了我们的命，是我们的神树，要记住它的形状和叶子的样子，在迁徙的路上做好标记。后来，岩冷带领族人在景迈山定居后，开始移植栽种茶树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漫山的茶树成为了布朗族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岩冷去世前留下遗训：留给你们牛马，怕遇病而亡，留给你们金银财宝，也怕你们花光，就留给你们这些茶树，才会让子孙后代取不尽用不完。
千年之后，这片古茶园依然郁郁葱葱，滋养着布朗族的后人，也滋养着生活在这座大山上更多的人。
在翁基古寨，布朗族小伙儿艾用把自己的家改造成了一间茶馆，取名“悟生境”。他告诉记者，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学习炒茶，虽然技术也熟练，但手艺还有待提高。茶馆除了接待来翁基旅游的游客外，还外销茶叶。艾用说：“渠道都是以前积累的老客户资源，主要销往上海、广东、福建等地。2020年，毛收入有60多万元。”
如今，在翁基古寨，几乎家家户户都在经营茶馆，接待着南来北往的客人，也过着殷实富足的生活。但不管随着岁月的变迁还是生活的改变，布朗族人崇拜茶的习俗并未改变。在布朗族民居的屋脊上，还保留着“一芽两叶”的造型。在采春茶的当天，家家户户都会祭拜自己家的茶魂树，祈求茶祖保佑能有好的收成。
艾用告诉记者，每到祭拜的当天，家里人会准备好米饭、干茶、酒，老人们还会串一些祭拜用品，来到古茶园里自家的茶魂树前，供奉茶祖。祭拜一般由家中的长者主持，艾用家是由奶奶来主持祭拜的。等祭拜仪式结束，布朗族人便开始唱起歌，采新茶。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2012年9月5日，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授牌仪式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普洱市被联合国粮农组织授予普洱古茶园与茶文化系统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GIAHS）保护试点。古老的茶园与茶文化开始在全世界绽放光彩。
当时，在授牌仪式现场的普洱市人民政府副市长、申遗领导小组副组长童书玮表示，中华文明历史悠久、渊远流长，普洱茶在世界有着深厚的影响，此次申遗成功对于传承弘扬中华文明，特别是中国茶文化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也有利于挖掘保护、传承弘扬优秀的普洱茶文化和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
据记者了解，普洱市境内有距今3540万年前的景谷宽叶木兰化石，有2700多年的镇沅“世界野生茶树王”和1700多年的邦崴过渡型古茶树，有2.8万亩景迈山千年栽培型古茶园。茶树从古化石到野生型、过渡型、栽培型的进化轨迹十分清晰，被称为“古茶树博览园”，是中国乃至世界茶树资源的重要宝库，也是世界茶树原生地的中心地带。
在普洱古茶园与茶文化系统中，又以景迈山最具代表性。
景迈山是一部活的“中国茶”史书，也是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美丽缩影。
依托丰富的生物多样性和稳定高效的自然生态系统，景迈山布朗族、傣族等世居民族在认识自然、尊重自然、利用自然的漫长生产生活中，探索出独特的“林中开垦、林下种植”的种茶方式及“依山而建、向心布局”的村落建设技术并代代相传，创造了以种茶、制茶、售茶、吃茶、饮茶、祭茶、护茶为主的富有魅力、和谐的茶文化。
普洱市管理局副局长周天宏告诉记者，景迈山古茶林文化景观是中国西南地区世居民族延续至今的林下茶种植传统的典型例证。这一种植方式利用森林系统创造适宜的茶树生长环境，并利用生物多样性预防病虫害、促进授粉并提供天然养分，持续生产出高品质有机茶叶，在当今世界规模化台地茶种植园主导的背景中十分独特，显示出了对当今社会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的生态伦理和智慧。世居民族延续至今的社会治理体系，独特的茶祖信仰、以“和”为核心的当地茶文化、保护生态的村规民约，以及互敬互爱的风俗习惯，实现了人与茶、人与自然的高度精神联系，保证了这种传统延续千年并依然充满活力。
而今，“国际茶日”让普洱古茶园与茶文化在全世界愈发闪亮。
【农业文化遗产的新生】
在景迈山，山上是古茶园，下山是生态茶。这里所谓的生态茶，正是在原来台地茶的基础上，植入生物多样性的理念，在茶园里种植乔木、灌木等，形成丰富的层次，同时使用有机肥，采取绿色防控方式，实现茶叶的品质的提升。对于这样的改造，当地的茶农们深谙其中的道理。
周天宏说：“按照自然生长的方式进行下去，百年后，千年后，这些生态茶园将会变成一片又一片古茶林，为子孙后代，真正留下绿水青山、金山银山。当然，我们也对现村的古茶树实行严格的保护措施，每年只能采两季茶，每次只能采70%，让人与茶树保持良好的关系。”
从古至今，在景迈山，不论是古茶园，还是生态茶，都在默默传递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曼妙真谛。特别是这里成为世界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保护试点以来，人们对普洱古茶园和茶文化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对这片古茶园的爱护又更加深厚了。普洱茶在向全世界传递甘醇茶香的同时，也传递了古朴的中国农业文化。
当然，它的价值还不止于此。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茶产业是澜沧最好的脱贫产业，也正在成为这里乡村振兴的支柱产业。
在澜沧县景迈村芒埂村民小组，尹一然负责布傣农民专业合作社。现在，合作社已经有60多户社员。她告诉记者：“合作社向社员收购茶叶鲜叶，然后加工成毛茶，提供给茶叶生产企业。这样的合作模式，既可以保证农民有稳定的收入，也能让古树茶真正的价值得到挖掘与体现。”
施正芊的家在澜沧县的大山乡，上学期间，她就对普洱茶与茶文化有了深入了解。毕业后，她干过导游，管理过酒店，还当过茶艺师。2017年，她来到翁基古寨，租下了老乡的房子，开办了“施施茶社”。她告诉记者：“客人们可以在这里品茶，感受布朗族的传统文化，也可以亲身体验采茶、炒茶。”
澜沧县产业和特色生物产业发展中心主任刀永强告诉记者：“2020年，澜沧县茶产业为农民带来的人均收入达到7095元。未来，澜沧将在做好古树茶资源保护的同时，推动茶产业向优质、有机、健康、高效转变，加快茶产业一二三产融合发展，努力把其打造成为富民强县的大产业。”
茶产业正在释放更大的潜能。据了解，今年1月底，国务院批准景迈山作为我国2022年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推荐项目。这里或将又增添新的优势。
农民日报·中国农网记者 郜晋亮
（责任编辑:张洋）